[文]121209 CXD聚會即席──聖誕夜與鐵蛋 by 藍璃

這已經是我讀大學時侯的事了。
當時的室友是同學的高中學長，正在邊打工然後等待當兵。我們算不上很熟，只是他想租的房子正好有空房間，所以在同學的介紹下，我們合租一間三房一廳的公寓。
咦?你問我剩下的一個房間呢?我也不太清楚，據說是房東的儲藏櫃，反正沒因為這樣給我們多收錢，所以我也沒多問。

這邊的冬天冷而多雨，早起上課與洗澡都是修行，我要說的這件事就發生在某個下大雨的冬天早上。
這邊的租金包含了垃圾處理費，那時雖然還不需要專用垃圾袋，但不管是要晚上追垃圾車或者出門時老遠走去子母車丟都十分麻煩，所以在開會協議之下，這邊的住戶以一個月一戶五十元的金額，請專門處理的業者替我們弄垃圾以及資源回收的各類物品。
丟垃圾的地方有兩處，一個在大樓外面，另外一個則是地下二樓停車場的裡面，因為後者不太方便，除了在那邊停車或者不想出去吹風淋雨的，剩下的都是出門時就順道扔在大樓外面。

而那天早上，我依稀聽到室友出門的聲音，然後想起積了一週的垃圾沒丟，外面的雨大得誇張，我完全不想出去，只是腦中模糊想著要倒垃圾，這爛天氣乾脆再蹺一天課算了，復又沉沉睡去。
再度醒來時間大概是下午，我懶洋洋的隨便弄弄，抓了羽絨外套穿上，亂捆了垃圾，就搭電梯到地下二樓。
我們的社區大樓外觀雖然看起來是分離成四個區塊，但地下室卻是相連的，所以只要不迷路，一出電梯就能走到堆垃圾的地方。可能算是一種預感，還沒到垃圾集散地，我就莫名煩躁起來。

最初吸引我的，是常跑到地下室躲雨兼翻垃圾堆裡的骨頭的野狗小黑(沒人知道牠叫什麼名字，反正就是隻小黑狗)，噢，或者該說，牠理論上是小黑，總之，從「下半身」看來大概沒錯，牠就擠在垃圾堆裡毫無動靜。
我在丟了垃圾就跑還是靠近查看間猶疑，但最後還是忍不住上前瞄了一眼，然後因為那景象太可怕，整個人定在那裡無法動彈。
只見那應該是小黑的上半身，或者說是原本是狗頭的地方，被胡亂縫了一個布娃娃的頭，縫合處還滲出了血，更別提那種粗糙的手法，讓可憐的小黑狗的皮肉變成什麼模樣了。對於還算喜歡狗的我來說，這實在是很差勁的虐狗事件。
因為也不是人頭，在我通知大樓保全之後，處理垃圾的業者就過來把小黑的屍體處理掉了，當然，沒人知道狗頭到底在那。

隔天是聖誕夜，我雖然去上課，卻整天心不在焉。
有件事始終困擾著我，那就是，前晚我才看到室友拿著那個布娃娃出門。
我也說過了，我跟他不太熟，他平常話也非常少，加上他要去速食店打工，我們一天相處的時間原本就不太長。
而且就我所知，他一向很愛看封面恐怖的小說，所以，如果「兇手」是他，我並不意外。

「咦？學長他是有點奇怪啦!可是這不太可能吧!」我告訴同學之後，得到了這樣的回應。
因為被對方當成想太多的笨蛋讓我很不快，於是當晚決定下山去室友打工的速食店。
沒想到，我還沒跟其他店員說，就看到已經換好便服的他從工作人員專用的小房間走出來。

「咦?你來做什麼?」
「忠孝學長，我有話想跟你說。」
「喔，好啊，可是我要去買鐵蛋，你要來嗎?」
「咦?」
就這樣，也不知道為什麼，我就被想買鐵蛋的嫌疑犯帶著走在寒冷卻滿是人潮的聖誕夜裡，這組合一點也不歡樂。

「學長，我想說......。」
「這間的鐵蛋好吃吧!」
「咦?呃，還不錯。」
雖然我們學校離有許多鐵蛋店的土產街很近，但坦白說，這是我大學兩年來第一次吃鐵蛋，根本無從比較，只覺得有這麼多人大老遠跑來這邊，卻只帶回去這種硬邦邦的東西，還真是不可思議，而現在，這麼冷的晚上，虐狗的嫌疑犯帶著我來這邊人擠人，卻竟然只是要買這種黑黑硬硬的滷蛋，就更加莫名其妙了!

「你是想問小黑的事吧!」吃掉兩顆鐵蛋，他忽然開口，被對方這樣先發制人，叫我整個不及反應。
「嗯，對......。」
不對，他怎麼知道那隻小野狗叫小黑！
「我也有點在意，所以問了管理員，他說是你發現的。」
這「兇手」也太囂張了!
我邊這樣想著，內心卻又隱約不安起來。

「對了，那個頭啊，是我那天看到被丟在儲藏室外面的，布都綻開了，我問了房東，他叫我拿去丟掉就好，所以我就在晚上拿下去了，那時候還沒看到小黑。」
廢話，小黑是你殺的，當然看不到！
「所以呢?」我壓下就要出口的話，只能順著他繼續問下去。

「你在懷疑我，對吧!」
「呃，我......。」
「也是沒錯啦，如果反過來，換成是你發現娃娃拿去丟，我應該也會懷疑你。」
「難道不是嗎?」既然對方都把話講開，我於是決定攤牌。
「你不覺得奇怪嗎?我如果真有意思這麼做，我們一天沒見面的時間這麼多，我大可找個你看不到的時間把娃娃拿去丟，然後把小黑殺了再縫合什麼的，幹嘛做到讓你有機會懷疑我。」
「那是因為你是臨時起意，你原本只是想要丟布娃娃，結果小黑不知道做了什麼惹到你，你於是就地取材，做了那樣殘忍的事。」
「那刀子跟針線呢?」
「咦?」
「你剛才用了『就地取材』對吧!就算再隨便，沒有針線我根本辦不到，而且要割狗頭，也不是這麼簡單的事，你應該也還記得，我那晚才出去了一下。」
「......。」
我這下子說不出話來了。
忠孝學長沒說錯，這下子他的嫌疑真的洗清了，不，應該說一開始就是我想太多。

「所以說，難道『兇手』真的是亂闖進來的變態嗎?」
「不，這點我倒不這麼認為。」
「那......。」
「你有沒有興趣，打開儲藏室看看呢? 」他說著，露出了奇怪的笑容。

之後發生的一切，我想各位都可以想像。
儲藏室裡面不只有狗頭，還有很多我現在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很可怕的東西，雖然沒有人類的任一部份，但已足以構成讓我決定退租的要素了!

「我家的房子快要蓋好了，你要搬過來嗎?」搬走前，忠孝學長丟下這句話。
所以，唸研究所的現在，我就住在忠孝學長的房子裡，而他除了當房東，也還是繼續去山下的那間速食店打工，也經常走很遠去買鐵蛋。
雖然對我來說，他依然是個難以理解的怪人，不過，那個聖誕夜給我的震撼，讓我知道他起碼是個好人，呃，應該啦!


題目：是人是狗、聖誕節。